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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一個字頭的誕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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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考慮進文宣部?”

祈憶淩沒有機會知道,學術部為到底是否把她吸納進組織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事實上,僅僅是投讚成票的一方,就分成了調戲派、研究派、圍觀派等等,難以盡述。當然,基本上所有這些派別都有且只有一個成員。

祈憶淩所能得到的唯一信息是,她並沒有在截止時限前收到二面通知。

這當然在祈憶淩的意料之內。她不難想象,潛伏在學術部中的妖那孖星人經過了多麽艱苦的掙紮,最終還是決定放棄確認她的身份,以避免冒上與小王子最忠誠而又最得力的部下正面對抗的巨大風險。不得不說這是個明智的決定,狡猾如他,委瑣如他,恐怕也懂得在冥王星人堅不可摧足以分金斷玉的熱情面前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道理吧!

原墨翎的消息則比冥王星人靈通得多。她幾乎沒花多少力氣,就從各種渠道證實了祈憶淩確實沒有機會進入學術部,並伸出自己探測力驚人的觸須中的少部分確定了其中的一些原因。另外,在這個問題上自始至終堅守著調戲派陣營的沈卓言——S大心理學系新官上任不足半年的學生會副主席兼學術部部長——在得知她和祈憶淩的關系後,厚顏無恥地請求她推波助瀾,以便這個“有趣的孩子”能夠留為己用。

原墨翎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沈卓言也是能夠在這個問題上做點文章的,作為去年院際辯論賽優秀辯手有力競爭者的他掌握了足夠的說服技巧和交際手腕。

原墨翎可不認為讓沈卓言靠近祈憶淩是個好主意,她權衡利弊,決定犧牲大我——自己擔任部長的文宣部。文宣部的成員們大多從各種渠道聽說過祈憶淩的“功績”,紛紛表示聞名不如見面靠譜。原墨翎怕夜長夢多徒生事端,想一勞永逸把祈憶淩放在身邊就近照顧。於是,在對沈卓言頒布了禁制令後,她轉而對祈憶淩沈痛地表示:“哪怕我昧著良心,也可以破格把你招進文宣部。”

祈憶淩堅定堅決堅毅地拒絕了,然後對企圖以“畢業時你會為自己沒有進過學生會而悔不當初”等種種可笑理由持續慫恿她的原墨翎提出了一個讓所有地球人都會無言以對的問題:“文宣部都是地球人嗎?”

“隨你喜歡!”原墨翎的答案充滿歧義,但她很快加了個力度尚可的定語,“祈憶淩,我正在很嚴肅地讓你重新慎重考慮我的提議。”

“我剛剛很嚴肅地表達了我的意見,並提出了我拒不接受的合理原因。”祈憶淩擺出困惑的表情,雙手交疊胸前,側著頭把原墨翎從從到腳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直到向來淡定的原墨翎無法忍受她X射線似的目光揚手給她的手臂來了一記化骨綿掌,才“噝噝”地吸著涼氣嘟噥道,“最近那美克星的克星人被地球人占領軀殼的情況出現得也太頻繁了點……”

原墨翎剛剛才作出這麽個艱難的決定,豈料呂洞賓的好心被人踩了個稀巴爛。她最近也因為文宣部招新等種種繁瑣之事不勝煩擾,不想再慣著祈憶淩,於是拒絕調整頻道,幹脆一巴掌把她拍進了教學樓架空層:“心理學系文宣部這座小廟還真供不起您這尊大佛,趕緊找個星球收了你吧!”

祈憶淩樂得耳根清靜,一邊順著掌風飄進由於新學年招新而擺滿了社團宣傳攤位的架空層,一邊打醒十二分精神企圖從數以百計的社團裏尋找能讓自己眼前一亮的元素。

——“百團大戰”啊!聽著就有征戰沙場戎馬半生的滄桑。

——“社團”啊!光是說出來都有一份刀光劍影血濺江湖的架勢。

這兩個噱頭,對從小學低年級開始就深受各類炮火紛飛的戰爭片熏陶及以“古惑仔”系列為首的港產黑幫片荼毒的祈憶淩而言,簡直有著綿延無盡的吸引力。否則,在這個烈日炎炎正好眠的周末,她是絕對不肯在午飯前爬起來走十分鐘到這個地球人過度密集的場所的。

原墨翎最終確認,自己的存在不會對祈憶淩的選擇施加有效影響。她被一時的眼前利益蒙蔽了雙眼,幻想過上甩手掌櫃的愜意生活,幹脆趁祈憶淩在某個攤位前停下腳步時,悄悄往架空層更深處走,找熟人敘舊去了。

教學樓架空層的空間其實不算小,但再大也架不住這幾十上百的宣傳攤位劃地而治。臉上寫著好奇和興奮等種種表情的大一新鮮人匯成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就讓祈憶淩的註意力招架不住了。

一開始,她還能勉強分辨出各個社團的成員。他們大都有自己的會服,也不會出現有人稍微看上一眼就熱情地前來推介的情況。相反,社團的招新情況基本上呈現兩極分化,場面火爆者以青年志願者協會為代表,拿著表格排隊報名的人沿著墻壁延伸到了另一個分區;冷清者以文學社為典型,攤位前一般不超過兩個圍觀群眾。

祈憶淩偶爾會停下腳步,茫然地看著某人或某物的一角。間或有人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正想說點什麽,馬上就會被她夢游似的神情感染,以致忘記自己想說的話。

恍惚中祈憶淩覺得自己好像碰上了什麽東西,然後一只手扶了她一下。她瞥見旁邊的藍色旗幟上寫著“保護動物協會”幾個字,勉強維持住平衡,看見一個工作牌吊在面前,上書“協會幹事靳可”。

“沒事吧?”似乎叫靳可的女生親切地問她。

祈憶淩不由自主地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她茫然地搖了搖頭,有點步履蹣跚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討厭,這海量的信息流……

祈憶淩的腦海中朦朦朧朧地浮現出一些爭執的景象,有人居高臨下頤氣指使,有人惶惑驚恐不知所措,有人冷眼旁觀不為所動,也有人興味盎然靜觀事變。

可惡的妖那孖星人……

祈憶淩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走到校道上的。毒辣的日頭毫無阻礙地招呼到她身上,被黑色長發聚集的熱量讓她的腦袋變得昏昏沈沈,幾乎沒法分辨自己身處的場景。

直到一個人橫空出現,擋在她面前。

祈憶淩嚇了一跳,一時不知道怎麽反應,只是微微張開口呆滯地看著面前的人。

這個屬性未知的人類微微側頭,她頭上長長的粉色兔耳中的一只隨著這個動作折了一下,迅速耷拉下來,幾乎打到了祈憶淩的鼻子,讓她結結實實地往後退了兩步。

距離拉開了,她的全身呈現在祈憶淩的視野裏,祈憶淩忽然有點不太確定她到底是不是一個“她”——黑色紗裙綴白色蕾絲邊的女仆裝,白色底綴粉紅色不太堅/挺的兔耳;細長的眼睛似乎上了淡妝,也可能是自帶眼線;鼻子於女性而言稍嫌筆挺,於男性而言則過分秀氣;上唇削薄下唇略厚,右嘴角疑似有梨渦。

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美女,但皮膚極白,裝扮和臉兩相對照也沒到突兀的程度。

目測沒有喉結,當然平胸和沒屁股也不算罪過,問題是她寬闊的腰身和手臂上可疑的青筋——

祈憶淩垂下眼瞼,輕輕嗅了一下兩人間的空氣。

“男的。”但不能完全確定是否地球人。

“哈?”被鑒定為異裝癖的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個音節。

“似乎由於在不可逆轉的變聲過程中遇到不可抗力以致變聲期無限期延長了,”祈憶淩繼續喃喃自語,“這就解釋了喉結的問題。”

“雅蠛蝶~”①

祈憶淩無法解釋他這聲“嬌嗔”到底是為了撐場子而強提起一口真氣賣萌還是為了走“二到深處自然萌”的曲線救國路線,不過很快從他絕望的眼神看出他已經明白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垂死掙紮。

道路右側傳來了一陣善意的哄笑聲,一個踩著人字拖的女人迅速走過來,剛好接住了“異裝癖”癱軟的身體。他扭動了一下,抱住女人的手臂哀怨地呼喚:“社長大人——”

“滾!”被稱為社長的女人言簡意賅,反手把他扔給了後面的人堆。

她穿著一件樣式簡單的圓領T恤,左胸口印著一只疑似社團吉祥物的藍色生物。T恤很寬松,甚至容許她用下擺打了個簡單的蝴蝶結,但完全無損她身材的展示。她的五官線條鮮明但輪廓柔和,從眼角眉梢一直到下巴的弧度、頸脖的線條都寫著“古典”二字。

只除了她的神情和姿態,不知道是因為眼神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居然算得上英姿勃發。

祈憶淩並不否認自己被地球人傳染了膚淺的審美情操,魂魄八成歸位的她不自覺地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她頓了一下,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地說,“我叫祈憶淩,是06級新生。”

這個女人帶給她的感覺很微妙,警戒全開的同時居然夾雜了莫名的親切感,甚至讓她對剛剛分開不久的原墨翎產生了奇特的思念。

“你好,我叫聶振華,是‘Wonder動漫社’的社長。”女人不輕不重地握了下她的手。

“振興中華的振華?”祈憶淩好奇地看著她,“這就是英氣勃勃的原因嗎?”

聶振華不置可否地笑笑,微微俯身問她:“學妹有興趣加入動漫社嗎?”

“動漫社?”祈憶淩似乎終於開始消化她之前的後半句話,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倚在榕樹上的巨大展板。眾多動漫人物的環繞下,一段堪稱華麗的宣傳語映入她的眼簾——

“我們對普通的人類沒有興趣,你要是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人、超能力者,就盡管來吧!以上。”②

字不多,但顯然參考視覺加工的心理特征進行了精心設計和編排,在陽光中有一種緩慢運動的效果,仿佛要脫離展板懸浮在空氣中。

祈憶淩大驚失色,不由自主地朝展板的反方向位移半步,甚至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一眼。

“我喜歡你。”她坦蕩地看著聶振華的眼睛,“但——”咬著下唇,遺憾又痛心地搖了搖頭,“愚蠢。”真可惜,這個女人和這個社團唯一卻致命的聯系,只不過是頭上那兩只並不顯得突兀的黑色/貓耳。

“憶淩——”聶振華還想說點什麽,原墨翎卻恰巧從架空層小跑著出來,吸引了祈憶淩大部分的註意力。

“墨翎?”祈憶淩被她拉得猛地一退,皺著眉不住甩手,“幹嘛?”

“中午了,有什麽進展嗎?”原墨翎眼角的餘光逐一掃過路旁的一堆人,心想得讓祈憶淩離他們遠點,手卻隨著視線的回歸一把握住祈憶淩的左臂,“怎麽弄的?”

“啊?”祈憶淩經她一說才發現自己左手上臂有一塊硬幣大小的瘀青,還因為血管破裂而微微地凸了出來,“不知道。”

“白癡!”原墨翎拽著她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先回去塗點藥酒,吃完飯下午再逛。”

“不逛了,”祈憶淩一邊走一邊說,“怪沒意思的,吵得我腦仁疼。”

兩個人爭執著越走越遠,似乎把炎夏中那僅有的一絲風都帶走了。

“留意到她的肢體語言了嗎?控制-隔離-保護-引導一氣呵成,她好像把驚慌的小學妹據為己有了呢!”

“她一向習慣把什麽都據為己有。”聶振華下意識地回應,聲音壓得很低,“據為己有”幾個字幾乎只剩下氣息,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嗯?”男人的聲音又添了幾分興味,“舊相識?”

“不,”聶振華回過神來,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從樹蔭下走出來的“異裝癖”,語氣和神情都很平靜,“你看到的是她的現在,我讀出的是她的過往。就和平時的每一次一樣,你要走的路還很遠。”

“這樣啊……”兔耳先生恍然大悟狀,“陛下英明。”

“程意清,你不熱啊?”聶振華大概厭倦了和他扯皮,朝他踹了一腳,“臉丟完了連皮都不想要了嗎!”

與絕大部分人清涼的裝扮相比,兔耳先生過膝的黑色連衣裙女仆裝簡直制造了烈日下的蒸爐,但他卻是一群人中唯一沒有大汗淋漓的。不過,他的白皮膚也沒能逃過紫外線的蹂躪,泛起了可疑的粉紅色。

“女王陛下怎麽看?”兔耳先生程意清對聶振華的呵斥充耳不聞,又歪起了頭,看著祈憶淩兩人離去的方向。

“滾回樹蔭下!”聶振華面無表情地踹了他第二腳,“想辦法把她弄進來。”

“她一個人就能當一個動漫社,”程意清伸手扶了扶垂下來遮住左眼的兔耳,打了個大呵欠,“別癡心妄想了吧?”

學妹不一定欣賞過團長大人③的颯爽英姿,但很可能以一種更徹底的方式踐行著團長大人的人生規條。

“一個月。”聶振華扼住他的手腕。

“半年。”程意清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兩個月。”聶振華單手攬住他的腰,使蠻力把他往樹底的方向拉。

程意清的嘴唇已經開始脫皮了,下巴和鼻翼也隱隱現出類似的跡象。

“三個月。”聶振華額際滾下一滴汗,咬牙切齒道,“給我滾回去!不然就算衣服沒被你撐壞也別指望我在你生日那天穿上它!”

“成交!”程意清以左腳尖為支點自轉半圈,一手攬上聶振華的腰,用兩個華爾茲並腳式自然轉把她帶回了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社員中。

“怎麽樣?”一個化裝成破面④的男人湊近。

“三個月。”程意清朝他露出勝利的微笑,“這個月的衣服就拜托你了,阿修。”

“其苦秀⑤!”男人恨恨地扯下蓋住右臉齜牙咧嘴的骷髏面具,“這半年都沒贏過!”

聶振華知道他們又拿自己打賭,但也想不出什麽制止的良方。不想再給死不正經的男人提供打賭的新素材,她幹脆言簡意賅地下令:“所有人放風吃飯,下午兩點半起分批到位,我不在時靈修負責總調。”然後瞪一眼兩腮也開始出現脫皮跡象的程意清,“不要臉的就不用過來了。”

“遵命!”程意清一把摘下兔耳,朝靈修拋了個媚眼,“達令,下個月的衣服也拜托你了喲!”

迷途羔羊當然要引向正途,但更讓他在意的,似乎是弄清楚女王陛下過分強烈的鬥志乃

至殺氣到底因何而起呢!

作者有話要說:①雅蠛蝶,同呀滅跌,日語(やめて)“不要、不行、別這樣”。欲拒還迎什麽的,你懂的。

②對《涼宮春日的憂郁》主人公涼宮春日SOS團招募語赤裸裸的抄襲,原文為“我對普通的人類沒有興趣,你們中要是有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人、超能力者,就盡管來找我吧!以上。”

③團長大人,《涼宮春日的憂郁》主人公涼宮春日的別稱。

④破面,動漫《Bleach(死神)》中領悟了死神能力的虛(邪惡的靈魂)的代稱。

⑤ちくしょう(畜生)chi ku syou,讀音為“其苦秀”。原意為“畜生”,當作罵人的話有“混蛋”、“他媽的”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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